假文青的歇斯底里症

這是我第二次遇到班雅明了，在顏忠賢開的《大天使俱樂部》陰暗的角落裡。
其實那不是陰暗的，只是因為剛好那個位置，餐館裡的光透不進來。
他是個老頭，有點佝僂，但身子還很硬朗，就這樣窩在那個角落裡。
不說話，喝著酒，偶而瞄瞄吧檯上，長得像諾拉瓊斯正在做藍莓派的女孩。

我看著他，靜靜地看著他，遠遠地在吧檯左邊隔著兩三個小座位上。
他就是這樣一個矮小寧靜的老人，卻有一股深遂無法抵抗的沉默力量。
我感覺。

忽然，不明就理的，他轉頭，很快地望向我這邊，我兩四目相對。
〈好像感覺有人虧視他似的〉
那一瞬間，我幾乎不知道怎麼形容他眼神保藏的豐富情感。
彷彿，是走過幾千世紀的流浪詩人般。


第一次是在傑若米經營的餐館裡，兩個台灣的青年人討論王家衛的電影，
藍苺夜的轉變。
青年高聲朗誦著班雅明的著作：

天使的臉是朝向過去的。我們尋常所看見的一連串發生的事件，對天使而言，卻是單一的災難
不停堆著一層又一層的碎片，層層鋪落到天使腳下。天使想要停留、喚醒逝者，把被敲碎的給補完。
但，天堂吹來一陣風暴，強吹著天使的翅膀，竟讓天使再無法收起雙翼。
那風暴讓天使無法抵擋，把天使狂吹到未來，那天使所被對著的未來，面對著過往，
眼中有著眼淚；而天使眼前的碎片，則層層推至天高。我們稱那風暴為進步。

─班雅明，《歷史哲學論綱》


青年說著，那個矮小的老人，卻從他背後走過，似鬼魅。
我剛好撞見，嘴吧裡頭滿涨的酒溢，差點噴出來‧‧‧‧

我把看見班雅明的故事跟我的死黨周慕雲說，
一個整日窩在2046房寫小說的記者，他說：你應該要去龍山寺收驚了！
斬釘截鐵地說著。


班雅明，班雅明，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認識你？